您下载的文章由稻壳汇(www.dochui.com)收集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阿霞》作者:屠格涅夫《阿霞》收录屠格涅夫的三部中篇小说名作《阿霞》、《初恋》、《春水》。《阿霞》和《初恋》都是通过爱情悲剧来描写贵族知识分子的命运。这些作品所创作的年代正是俄国解放运动从贵族时期转向平民知识分子时期,贵族知识分子由于自身的局限,在社会发展中所起的作用已经逐渐衰退。《春水》以德国城市法兰克福为背景,讲述了俄国贵族青年萨宁和意大利少女杰玛之间的恋爱,以及他们的婚姻遭到一个年轻的俄国贵族少妇破坏的故事。<阿霞-1>这样,大约二十年前,我住在德国一个名叫兹的小城里,它位于莱茵河的左岸。我正在寻求孤独,因为我的心刚被一位在温泉认识的年轻寡妇刺伤了。她长得非常漂亮,聪明,向所有的人——也向我这个罪人——卖弄风情,起初她甚至还夸奖我,后来却残酷地刺伤了我,把我抛弃,去跟了一个巴伐利亚的脸颊红润的中尉。说实话,我心灵的创伤并不太深;但我认为有必要沉湎于忧伤和孤独一段时间——年轻人有什么不可以开心的!——于是,我就在兹城住下了。兹城位于离莱茵河两俄里的地方。我常常去看这条雄伟的河,一连几个小时坐在一棵孤零零的大白蜡树下的石头长凳上,并不是没有一点勉强地想着那阴险的寡妇。一尊圣母小雕像,她的面孔有如孩子一般,胸上的一颗红心被宝剑刺穿,忧郁地透过树枝向外张望。对岸是一座名叫勒的小城,它比我住的这个小城稍微大一点。有一天傍晚,我坐在我喜欢的长凳上,一会儿看看河,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葡萄园。在我面前有一条拖到岸上的小船,涂着树脂的船底朝上翻着,几个浅色头发的男孩从船的两侧在往上爬。河面上几只小船张着松弛的风帆慢慢地驶着,微带绿色的波浪从旁边滑过,轻轻荡漾,汩汩作响。突然我耳边传来了音乐的声音,我倾听着。勒城那边在演奏华尔兹舞曲:低音提琴断断续续发出低沉的声音;小提琴不清晰地变换着音调;长笛吹得十分欢快。1我那时候大约是二十五岁——恩·恩开始说——您看,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刚刚挣脱束缚,就到国外去了。不是为了像当时所说的,去“完成我的学业”,只不过是想出去见见世面。我那时候健康,年轻,快活,钱我也有,还没有什么牵挂——我过得无忧无99lib.net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活得很潇洒。我那时候从没有想过,人不是植物,他不能长久地繁荣。青年人吃着金黄色的蜜糖饼,还以为,这就是他的糊口之粮;可有朝一日——你会去乞求一小块面包。但没有必要谈论这些。我喜欢这座小城。它坐落在两座高高的山岗脚下,有破旧的城墙和塔楼,有古老的椴树,在流入莱茵河的一条清澈的小河上架着一座斜度很大的桥——而主要的是这里有上好的葡萄酒。傍晚,太阳刚刚落山(那是在六月里),美丽的淡黄头发的德国少女就在小城狭窄的街道上散步,遇上外国人时,用悦耳的声音说一句:“GutenAbend!”——甚至当月亮从古老房屋的尖顶后面爬上来,路面上的小石子在宁静的月光下清晰可见时,其中一些人也没有离去。我喜欢这个时候在城里溜达;月亮似乎是从明净的天空俯视着它;而城市感觉到了这种目光,敏感而又安详地立着,整个沉浸在月光里,这种宁静的同时又是微微激动心灵的月光里。一只雄鸡定风针在哥特式钟楼上闪着淡淡的金光;同样的金光也闪烁在小河黑亮的水面上。细细的蜡烛(德国人真节俭!)在石板屋顶下窄小的窗户里微微发光;葡萄藤神秘莫测地从石头围墙后面伸出它弯曲的枝蔓来;在三角广场上有个东西从古井旁的阴影中跑了过去,突然响起了巡夜人无精打采的哨声,一条温和的狗低声地吠叫着,而空气如此亲热地扑面而来,椴树散发出如此甜蜜的芳香,胸膛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深地呼吸,“格蕾琴”这个名字——说不上是感叹,还是疑问——就不禁要脱口而出了。九九藏书99lib•net我没有任何目的、没有计划地旅行。我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停下。一旦觉得想看新的面孔了——正是面孔,我就立刻出发,再往前走。我感兴趣的只是人;我厌烦那些引人入胜的文物、非凡的收藏品,向导仆役的一副样子就会勾起我烦恼和愤恨的感觉。在德累斯顿的“绿色拱廊”里我差点没发疯。大自然对我有特别的影响,但我不喜欢它所谓的美,它不同寻常的峻岭、悬崖、瀑布;我不喜欢它强加于我,妨碍我。然而,面孔,活生生的,人的面孔——人们的话语,他们的动作,笑声——我没有这些不行。在人群中我总是感到特别轻松愉快;别人往哪里去,我也高兴地往哪里去,别人喊叫的时候,我也喊叫。同时,我喜欢看这些别人是怎么喊叫的。观察人使我很开心……可我甚至没有观察他们——我是怀着某种愉快的和永不满足的好奇心仔细地看他们。但我又扯到一边去了。“这是什么?”我问一位向我走近的老人。他穿着波里斯绒西装背心、蓝色的长筒袜和带环扣的矮靿皮鞋。“我得去看看这大学生的酒宴,”我想,“何况我还没去过勒城呢。”我找到摆渡工,就出发到对岸去了。<阿霞-2>也许,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什么是大学生酒宴。这是一种特别的、隆重的酒宴,来参加的是一个州或一个同乡会(Lands-mannschaft)的大学生。参加酒宴的人几乎都穿着早先的德国大学生制服:匈牙利骠骑兵式的上衣,大皮靴,有特定颜色帽圈的小帽。大学生通常是午饭前集合起来,在一位先生,也就是班长的主持下进行欢宴,通宵达旦,喝酒,唱歌,唱Landesvater、Gaudeamus,抽烟,咒骂庸俗的人;有时他们还雇用乐队。勒城举行的完全就是这种酒宴。酒宴在一家挂着“太阳”招牌的小旅馆前,在临街的花园里举行,旅馆的屋顶上和花园上空飘扬着旗子;大学生们坐在修剪整齐的椴树下一张张桌子旁边,一条大叭喇狗躺在一张桌子底下,在旁边一个爬满常春藤的小亭子里,乐师们在起劲地弹奏,不时用啤酒给自己提神。在街上,在低矮的花园栅栏前,聚集着很多人:勒城善良的市民不愿意错过看看外地来客的机会。我也掺和到观众人群中去了。我很快活地看着大学生们的面孔。他们的拥抱、赞叹声、年轻人这种天真的卖弄风情、炽热的目光、无缘无故的笑声——世上最美好的笑声——这一切都是精力充沛的年轻生命欢乐的沸腾。这种向前的冲动——不管往哪里,只要向前——这种发自内心的自由奔放感动着并引逗着我。“藏书网到不到他们那儿去呢?”我问自己……“阿霞,你看够了吗?”突然我身后有一个男声用俄语说。景色的确非常优美。莱茵河呈现在我们面前,两岸草木葱茏,河水像一条银白色的带子,有一处在夕阳下闪着火红的金光。依傍在岸边的小城展示出它全部的房屋和街道;再远处是一片山丘和田野。下面很美,但上面更好:特别使我惊讶的是天空澄澈悠远,空气晶莹透亮。清新、轻盈的空气缓缓地游动,波浪般地翻滚,似乎在高处它也自由自在。“是的,俄国人。”“我们住在城外,”哈金继续说,“在葡萄园一所孤零零的房子里,在很高的地方。我们那里美极了,您来看看。房东太太答应给我们准备点酸牛奶。现在天快黑了,您最好在月光下再渡莱茵河。”年轻人微微一笑,说:“您选择了一处非常好的住宅。”我说。“再等等。”一个女声同样用俄语回答。“该走了!”哈金重复说。阿霞(她本来的名字是安娜,但哈金叫她阿霞,所以请允许我也这样叫她)往房子里走去,很快就和房东太太一起回来了。她们两个人一起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有一瓦罐牛奶、几个盘子、匙子、白糖、野果、面包。我们坐下来,开始吃晚饭。阿霞摘下了草帽,她的黑头发修剪梳理得像男孩子的一样,大大的发卷散落在脖颈上和耳朵上。起初她对我认生,但哈金对她说:“我们也没料到,”他打断了我,“这有什么?这不更好。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哈金,这是我的……”他迟疑了一九-九-藏-书-网下,“我的妹妹。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这么多愉悦和快活的感情使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我钻进了被窝,刚要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整个晚上我一次都没有想起我那残酷的美人……“这意味着什么?”我问自己,“难道我又在恋爱?”但是,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以后,我大概马上就睡着了,像婴儿睡在摇篮里。我们出发了。穿出低矮的城门(城的四周是圆石头砌的古老城墙,连碉堡上的炮眼也还没有完全倒塌),走进田野,沿着石头围墙走了百步左右,就在一扇窄小的篱笆门前停了下来。哈金开了门,领我们沿着陡峭的小路往上走。阶地的两旁长着葡萄;太阳刚刚落山,淡淡的红色余晖还照在绿色的藤蔓上、高高的桩子上、铺满大大小小石子的干涸的地上,也照在有弯曲的黑色横梁和四扇明亮窗户的小房子的白墙上。这座房子就位于我们爬的这座山的最高处。“你们是俄国人?”我不由得脱口而出。我们沿着小路往下走。石子突然从我们身后纷纷滚下来。原来是阿霞在追赶我们。我迅速地回过头来……我的视线落在一位戴着制帽,穿着宽松上衣的漂亮年轻人身上。他挽着一位姑娘的胳臂。她个儿不高,头戴草帽,帽子遮住了她整个上半部脸。他说是他妹妹的那位姑娘,我第一眼就觉得她很可爱。她那微黑的圆圆的脸庞上有一种自己独特的神韵,一个秀气的小鼻子,几乎是孩子的脸颊,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她体形优美,但似乎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她长得丝毫也不像他的哥哥。“再见!”又是她的声音。我垂下了眼睛;小船周围,波浪滚动,泛着黑色。“你难道没睡觉?”哥哥问她,但她一句话也没回答,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这就是我们的住处!”在我们刚刚走近房子时,哈金赞叹道,“看,房东太太拿来了牛奶。GutenAbend,Madame!……我们现在就吃饭;但是首先,”他补充说,“先四周看看……景色怎么样?”“这是阿霞找到的。”哈金回答说。“喂,阿霞,”他接着说,“你去安排吧。吩咐把所有的东西都端到这儿来。我们要在露天吃晚饭。这里音乐可以听得清楚些。您觉察到没有,”他又对我说,“有的华尔兹舞曲在近处听起来怎么也不行——只是粗俗的、刺耳的声音,而在远处,却美妙得很!它会触动您全部浪漫的心弦。”“您愿意拐到我们那里去吗?”哈金对我说,“我们似乎看够了这些德国人。说实话,要是我们的人,早就把玻璃杯打碎,把凳子摔坏了,但是这些人太文雅了。阿霞,你看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回家去?”“您走进了月亮光柱,您把它打碎了。”阿霞朝我喊着。“阿霞,别那样畏畏缩缩,他不会咬人!”我们聊了近两个小时。白天早就过去了,而黄昏——起初整个是火红的,而后是明亮和鲜红的,再后是暗淡和朦胧的——也悄悄地融汇在夜色里。可我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安详而温和,就像我们周围的空气一样。哈金吩咐拿一瓶莱茵葡萄酒来,我们不急不忙地把它喝完了。乐曲依然飘到我们这边来,它的声音显得悦耳、柔和多了;城里的灯亮了起来,河面上也有了灯光。阿霞突然垂下了头,卷发落到她眼睛上,她默不作声,叹了口气,然后对我们说,她困了,就到屋里去了。然而,我看到她没有点蜡烛,久久地站在关着的窗前。终于,月亮爬了上来,照在莱茵河上。一切都照亮了,朦胧了,变化了,甚至我们带棱角的玻璃杯里的酒也闪着神秘的光泽。风停了,犹如收起了翅膀,一动不动;从地上吹来一股夜间的芬芳的暖流。大学生在旅馆花园里点燃的最后几个快熄灭的油盏,从下面照亮着树叶,增添了一种节日的、奇异的景象。我们在岸边找到了阿霞。她正在和摆渡工说话。我跳上小船,和我的新朋友告别。哈金答应第二天来看我;我握了握他的手并把手伸给阿霞,但她只是朝我看了看,点了点头。小船离开岸边,驶向急流。摆渡工,一位精力充沛的老人,用力地把桨插入黑暗的水中。<阿霞-3>第二天早晨(我已经醒了,但还没有起床),我的窗下有手杖的敲击声和歌声,我立刻猜出这是哈金的声音,他唱到:你还在睡吗?我要用吉他把你唤醒……我急忙去给他开门。“是的,是的,”他叹着气继续说,“您说得对。这些画画得都很不好,不成熟,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好好学过,再加上该死的斯拉夫人的放纵在起作用。当你向往工作的时候,你像鹰一样展翅翱翔——大地似乎都能让你移动——可真要做的时候,你立刻变得软弱和疲倦了。”我开始鼓励他,但他挥藏书网了挥手,抱起草图,扔到沙发上去了。我们没有碰见阿霞,据房东太太说,她到“废墟”上去了。离勒城两俄里的地方有一座封建城堡的遗迹。哈金给我打开了他所有的草图。在他的画稿中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真实,有一种自由奔放的气势,但是一张也没有画完,而且我觉得画得比较潦草,不够准确。我坦率地向他说出了我的意见。我穿好衣服;我们走进小花园,坐在小长凳上,吩咐拿咖啡来,然后便开始聊天。哈
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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